十年。
崔衍这一句倒是提醒了楚朝。
当初他们约定,楚朝为他铺另一条路,而他为楚朝所用十年。
十年时间,他改头换面,入仕后从小吏做起,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楚朝记得十年之约,但不记得具体就是今天。
“既然时间已到,那便放你自由。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的身世即便被查出来,也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至于之后如何,那便再看吧。”
“还真是无情啊。”
崔衍嘴角噙着笑,略带醉意地调侃道,“你这么无情的人,对那位郡主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
楚朝目如寒冰,冷冷扫过去一眼。
崔衍摆摆手,“开个玩笑罢了,你紧张什么。”
“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性子,你也应当清楚我有什么手段。不该动的心思,都收一收。”
崔衍不置可否,自顾自地说起以往的事。
“当初刚到溧阳,还以为你会跟外面所有人一样恨屋及乌,毕竟当时与那人有关的哪怕一个妓子都要被千夫所指。
我当时真以为你把我骗到溧阳,说不定哪一日我就被麻袋一套,送去打杀了或者拿去与人做交易。”
崔衍笑了笑,“那几年我都不信崔府的任何人,你远在上京应当不知道,我随身都带着短刃,生怕有一日有人来取我性命。”
楚朝看向眼前人,当初他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手刃生父的利落和狠劲似在眼前,却好似很久没从这张脸上看见过了。
他的生母是卖笑的娼妓,却自他出生起便没给过他笑脸。
他唯一能看见的,只有生母在迎来那人时脸上又讨好又卑微的笑。
那笑被他继承,温和又不具有攻击性,骗过了许多人。
唯独早就知晓他真面目的楚朝。
“你现在身上难道就没带着短刃吗?”
对面冷静的声音传来,崔衍的笑多了几分真。
瞧。
他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从来都是如此平静地道出他隐藏的内心,他扭曲的身世在他看来似乎也无甚值得惊奇的地方。
太平静的一张脸,他原还以为卸下纨绔面具的楚朝,一辈子都会是这样一张脸。
没想到,还会有变。
崔衍将藏在袖中的短刃取出,随意地拍在桌子上,酒盏的酒水轻晃两下。
“现在没了。”
崔衍又连喝了几盏,这一日他等了太久。
但真到了这一日,他心底又没由来地涌出些虚无之感,好似当初那个自己与这世界的最后一丝连接也断了。
无所凭依的时候,他便无法控制地想要寻求一些存在感。
他给楚朝倒了一杯,楚朝接过饮了。
“以后做什么事,别在茶馆里头,让掌柜难做。”
崔衍朗声应道,“自然。”
“也别借着她的由头生事。”
那是在说他们前往南地之时,他在缪玲糕点上做的手脚。
倒是真将人护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