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智人的选择 05
当天晚上危从安在酒店二楼的中餐厅定了一个包厢,请项目小组的全体成员吃开工饭。没想到日理万机的万象总裁突然大驾光临,说是顺路来看看他们安顿得如何。维特鲁威虽然只订了一间小会议室,但是投影大屏,电子白板,无线网络,彩色激光一体机,全天候360度全景监控系统等等商务设备一应齐全。
蒋毅在会议室里巡视了一圈,听取了项目简报,点头称赞:“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得不错。”
为了鼓舞士气,他当场表示项目申报期间的酒店食宿包括这顿开工饭都由万象承担:“从安,你不会怪我没和你商量就决定了吧?”
“怎么会呢。在您心里,我就是这么不懂事的晚辈吗。只不过——”危从安扶了扶了鼻梁上的眼镜,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不仅有开工饭,两个星期后还有收工饭。希望您届时也能赏面出席。”
他狡黠地说:“顺便买单。”
大家都笑了;蒋毅也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有什么问题!”
危从安笑着鞠躬:“我谨代表项目组全体成员感谢总部的支持,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蒋毅笑道:“有你,有贺博士,还有这么多优秀的员工,我对你们非常有信心,维特鲁威一定能打败其他竞争对手,脱颖而出。”
“蒋叔,您这说得我都有点惶恐了。”危从安做了个签字的动作,笑道,“不会下一秒就拿出对赌协议来让我签字吧?申报不成功就打包走人之类的。”
蒋毅笑得更爽朗了:“你这孩子!就喜欢开玩笑。那是能写在合同里的吗。”
他慈爱地拍了拍危从安的肩膀:“万象连一票否决权都不怎么用,还要什么对赌协议?哈哈哈……走走走,吃饭去。”
项目组成员并没有听出蒋毅和危从安轻松愉快的对话之下其实暗藏机锋。他们只觉得总部这么关注这个项目,蒋总亲临现场给大家打气,压力大了,但是动力也更足了。
令人惊喜的是,等待上菜的间隙还有才艺表演。
骆斌来封闭是带了吉他的。他自告奋勇地上台自弹自唱了朴树的《那些花儿》和孙燕姿的《雨天》。
一个老实腼腆的男孩子会弹吉他,而且能在同事面前行云流水地表演,毫不夸张地说简直相当于十级美颜。一曲终了,坐在危从安旁边的贺美娜赞不绝口:“太厉害了。太厉害了。真没想到我们公司还有这么厉害的吉他歌手。”
危从安看了她一眼。贺美娜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两只轻轻打着拍子的手顿了一下,很自然地放了下去,借着桌布的遮掩,搭在他结实的大腿上。
她还想亲热地摩挲两下时,危从安不动声色地把腿移开了。摸了个空的贺美娜瞥了他一眼,索性侧过身去,双手抱胸继续听。
蒋毅道:“这个弹吉他的孩子叫什么。”
Ada道:“骆斌。以前在总部的市场部做过一段时间。”
Jenny道:“现在在维特鲁威项目部工作。”
蒋毅看了一眼马林雅,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光会弹吉他这一点,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女孩子。”
和骆斌住同一间房的高工笑道:“他说他读书的时候就是靠这把吉他把女朋友追到手的。”
贺美娜也道:“我见过他女朋友等他下班。很漂亮的小姑娘,两个人感情很好。”
蒋毅笑道:“贺博士很喜欢啊。点一首安可曲吧。”
“可以吗?我想听稻……”贺美娜突然改口,“其实我这个人没什么音乐细胞,只喜欢儿歌。口哨版《小星星》那种才适合我。大家点吧。”
危从安把腿放了回去,又轻轻地碰了碰贺美娜的大腿。
这次换她不动声色地把腿移开了。
在强烈的安可要求下,骆斌又唱了一首赵雷的《我记得》才下台。
同事们都夸他真人不露相,他也腼腆地笑。
危从安问他:“《稻香》会么。”
“会。但谱子不太熟。”
张家奇笑道:“等收工饭的时候再表演一次,怎么样。”
骆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行。”
说话间菜已上齐;蒋毅略尝了一两样这里的招牌菜,大家又一起向他敬了一杯,他便准备走了。
“我在这里你们也拘束得很。Ada,把开工红包发下去吧。”蒋毅又对危从安道,“定个时间。你们提交前我再来听一次简报。”
危从安道:“好的。”
Ada起身,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一个个地发下去。有些维特鲁威的员工她并不认识,Jenny便在旁边告诉她这是谁,来自哪个部门,负责什么。
Ada笑着打趣Jenny:“你在维特鲁威也成了简姐了。”
Jenny揉了揉薄薄的红包皮,笑道:“谢谢蒋总,谢谢Ada姐。”
虽然红包是薄的,但意头是好的,大家都很开心。发完红包,危从安亲自送蒋毅出去,没想到在走廊上遇到了鲁堃。
两人握着手一寒暄才知道两家团队的包厢紧挨着。
鲁堃笑着说一会儿过来给危总敬酒;危从安亦笑着婉拒了。
毕竟是竞争对手,还是各自修行为好。
谁知道他刚回席坐下,夹了只虾还没剥呢,张家奇讲了个笑话大家还没笑呢,鲁堃和尚诗韵就端着酒杯过来了。
鲁堃说了些大家都是同行,都是为了格陵的新药研发而努力,友谊第一,竞争第二,要多多交流之类的场面话;危从安不得不擦了擦手,站起来,也说了些明丰是业界翘楚,有很多值得维特鲁威学习的地方,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之类的场面话:“大家一起举杯,敬明丰的鲁主任和尚经理一杯。”
鲁堃微笑:“不急。一个个来。不然显得我心不诚。”
危从安又笑着说了些“鲁主任真是豪爽疏朗又平易谦和”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叫人另外拿了白酒杯过来,大大方方地和鲁堃喝了一满杯。
敬酒文化是一种虚伪的病毒,你敬他,他又敬你,交叉感染,从一张酒桌传染到另外一张酒桌,甚至从一个包厢传染到另外一个包厢。中间还牵扯着次序的先后,杯沿的高低,祝词的真假,酒量的大小等一系列没用的学问。贺美娜在这方面毫无天赋,所以当鲁堃和危从安喝完了之后,转过身来,把杯子放得很低碰了碰她的果汁,说了句“我干了,贺博士随意”,然后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的时候,她感觉很别扭,但又说不出哪里别扭。
鲁堃低声道:“我是一个很自以为是的人……不管是以前做同事,还是后来不做同事了……如果有冒犯贺博士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贺美娜没想到他会借着敬酒当众道歉,不好再说什么,温和道:“鲁主任言重了。我这个人记性不好。都不记得了。您不必放在心上。”
鲁堃笑了笑:“……那就好。”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危从安一直目不错睛地看着鲁堃和贺美娜;尚诗韵喊了他几声都没听见:“危总?危总?”
危从安回过神来。既然和鲁堃喝了,尚诗韵这一杯他不得不意思一下:“我不能喝了。尚经理也请随意。”
见他只抿了一口红酒,尚诗韵左手搭在贺美娜的椅背上,右手把玩着酒杯,歪着头,眼波流转:“我印象中危总不止一杯的量呀。”
危从安笑笑:“喝多了怕女朋友不高兴。”
尚诗韵笑道:“危总的女朋友这么小气?”
危从安笑道:“不是她小气,是我好不容易追到手,所以很紧张,生怕她跑了。”
尚诗韵笑道:“真不和我喝了?”
危从安放下酒杯:“抱歉啊。我已经放下了。”
尚诗韵知道他话里有话,但她看到贺美娜也在场就来了劲儿,还想再戏谑两句,结果贺美娜微笑着开口了。
“尚经理,我可以作证。危总的现任女朋友真挺小心眼儿的。要是危总和你再多说两句,她又该闹了。”
危从安先是一怔,旋即看着贺美娜笑了起来;一张桌子上,知道内情的笑而不语;不知道内情的笑着追问:“危总有女朋友啊?贺博士见过?”
“有啊。我有女朋友。贺博士天天看到她。”危从安笑了笑,一双褐色大眼凝视着贺美娜,一字一句认真道,“贺博士就是我的女朋友。”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都震惊了。
但是看看危总望向贺博士的眼神,再看看贺博士一滴酒都没喝却面红过耳的脸——还有两人平日里在公司相处的细节……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如果不是男女朋友,贺博士也不会在危总找不到研发负责人的时候来维特鲁威当这个科技副总了啊!
如果不是男女朋友,危总也不会格外紧张9062N87这个项目,到处找钱就为了维特鲁威能正常运转!
什么是双向奔赴,这就是双向奔赴啊!
尚诗韵夸张地“哇哦”一声,率先鼓掌:“男才女貌。恭喜恭喜。”
贺美娜没想到危从安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了,一时脸上热得厉害,笑道:“尚经理说反了吧。”
马林雅笑道:“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把我们都骗了,不喝个大交杯可说不过去。”
大家纷纷附议;危从安知道当场说出来肯定要被起哄;但是对早就想公开的他来说,没有什么好时机,坏时机。
任何时机都是好时机。
他低声问她:“你愿意吗。”
贺美娜道:“交杯酒我知道,大交杯是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地解释;张家奇和高工还现场演示了一回,逗得大家都笑了。
贺美娜也笑了:“那给我倒点红酒吧。”
立刻有人倒了两杯红酒端过来。
他们两个身高以及臂长还是有点差距的;贺美娜踮起脚;危从安俯下身,一把抱住她,彼此贴紧;拿着酒杯的手臂绕过对方脖颈,然后一饮而尽。
所有人都“喔”地一声鼓起掌来,声浪几乎掀翻屋顶。鲁堃和尚诗韵一起敬了一杯,笑着说了些危总和贺博士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之类的场面话便走了。
危从安和贺美娜又接受了一波同事们的祝福才坐了下来。
现在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给他的女朋友剥虾了。
贺美娜虽然只喝了一点红酒,脸上却是滚烫的,有点呆呆地坐在那里,突然想起一事,低声问马林雅:“他们的PI和PM过来敬了酒,我们是不是也该过去给他们敬一杯?”
危从安把一小碗剥好的虾放在贺美娜面前:“你们不用过去。”
他和张家奇过去敬了一轮又回来了。高工有几个同学在明丰那边,便拿着酒杯过去聊了两句,那边又有人过来找自己的朋友——大家都是同行,来自同一学校甚至同一师门,互相认识的情况其实很常见。两个团队吃饭的地方本来就是一个大宴会厅,只是用活动隔板分为了一大一小两个包厢,危从安和鲁堃见大家绕来绕去不方便,索性叫经理过来把隔板移开,方便两边交流。
后面气氛就有点像同行联谊会了。贺美娜之前在明丰的组长史喻今也在,过来和她聊了几句,问她在维特鲁威干得怎么样。
贺美娜笑道:“明丰这是势在必得啊,新药中心的精英都出动了。”
史喻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点信息都不肯透露,聊了两句就走开了。
尚诗韵过来在贺美娜身边坐下;贺美娜又问她:“我怎么没看到袁成铨博士。”
尚诗韵显然是喝得放松警惕了,笑道:“袁博士犟得很。一个人在赶他的进度呢。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辛苦,鲁主任都准备好了……”
才说完她就惊觉失言,贺美娜再问,她就不谈这个话题了:“贺美娜。”
贺美娜“嗯”了一声:“干嘛。有什么心事要对我说么。”
尚诗韵幽幽道:“其实我也不是非他不可。看不到他的时候我完全可以过得很好。只是一看到他——”
贺美娜打断道:“不用说了。尚诗韵。你跟我来。”
两人走出宴会厅,寻了一个无人的僻静角落。
“我告诉你实话吧。但你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说。”
“你先发誓。”
“好好好我发誓。”
“你要是告诉别人了怎么办。”
“我要是告诉别人了就罚我下半辈子没高潮。快说吧。”
“他现在不行了。”
闻言,尚诗韵酒醒了一大半:“……真的?”
贺美娜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真的。不行了。”
尚诗韵将信将疑地看了她约半分钟,突然道:“那你……”
贺美娜心里已经要笑疯了,但还是继续真诚地看着尚诗韵的眼睛,语气很平静:“我不好这个。”
也是。她的样子看上去就很冷感,几次打探也是淡淡的——尚诗韵呼出来一口气:“你不早说。”
贺美娜低下头去不说话。
她的沉默在尚诗韵看来更加证实了她没有撒谎。
“男人的花期……真短啊。”
尚诗韵有些惆怅,但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周三傍晚,林女士和司机在酒店大堂等马林雅下楼。
她擡起手来,摸了摸脖子。
林女士最近多了戴丝巾遮盖颈纹的习惯。一个五十多岁,从来不打扮自己也不做体重管理的中年妇人,突然想从岁月的手上收复失地,无疑要耗费庞大的精力与金钱。瘦身可以靠挨饿和减肥药丸,美容则需要高科技的助力。在松弛和下垂,皱纹与暗沉的战场上,五十多年的岁月沉淀和紧致提拉美白祛斑类的医美项目有输有赢。持续不断的,没有硝烟的战争使得林女士的脸在现实生活中看上去有些别扭麻木,但是拍完照再加上朦胧的滤镜就会自然许多,甚至给人一种返老还童的错觉。
林女士以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为背景,让司机帮她拍了十多张照片,正在p图的时候,马林雅来了。
“妈妈。”
“哎呀,我的乖女儿来了。”
林女士伸出手臂来拥抱马林雅。
马林雅从北京回来后发现林女士多了一个做派——时不时要和女儿抱一抱,或者摸一摸头发,又或者挽一挽手臂以示亲热;但她还不太适应,有些僵硬地回抱着母亲。
“我说过了,不用送饭。”
“妈妈心疼你呀。老吃外卖不好。”
一旁的司机恭恭敬敬地送上保温袋;马林雅认得他是姑父家里的司机,接过来道了声谢。
“那我陪你在这吃吧。吃完了再上去。”
“我晚上不吃东西。你也别在大堂吃啊,人来人往的。”林女士调整了一下丝巾,笑道,“小雅,你真的不请妈妈上去坐坐?妈妈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
“我说过了,我不是一个人住。现在大家都在没日没夜地赶工,我同屋熬了个大夜,刚睡下没多久——”
“妈妈会很小声。如果你同屋觉得我打扰到你们了,我马上就走,可以吗?”
说着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包,低声道:“我还给你带了点干净衣服。”
自从女儿回格陵后,林女士的负能量似乎跟着脂肪一起消失了,姿态更是摆得和体重一样低。
马林雅无法拒绝,只得同意了:“那上去坐一会儿就好了。”
林女士转身吩咐司机等她电话,然后一把挽住女儿的胳膊:“走吧。”
母女俩一起往电梯走去。等电梯门打开,一台送餐机器人滑了出来。
林女士吓了一跳,笑道:“我最讨厌这玩意儿了,现在哪儿哪儿都有它,烦死了。”
机器人发出天真的电子音:“为什么讨厌我。我是人类的好帮手。”
林女士讶笑:“你为我们服务,只有听话的份儿,还敢有意见。”
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关,林女士扫了一眼马林雅的脚。后者下意识地脚尖往内缩了缩。
“外八字走路多难看呀,你还是改了吧。”林女士和颜悦色,“洁癖都能戒掉,这也肯定可以改的。”
“爸呢。”
“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你姑姑家住着。”林女士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只要他赚的钱照常上交,我不管他的。”
“不知道他的痛风好点没有。肾结石有没有发作。”
“他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林女士哼了一声,“一个有病没钱的男人如果能找到小情儿服侍他,我算他有本事。”
马林雅不想听这个,又问:“姑姑还好吗。”
“还不是那样。吃药,睡觉。发神经。她网购了二十只耗子,商家发过来二十五只。”
“仓鼠?”
“不是。和耗子长得一模一样,叫什么花枝鼠。加上之前的猫啊狗啊兔子啊,好好的一个别墅,搞得像动物园一样臭。”林女士鄙夷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有公公婆婆给她气受,没有儿女债,老公这么会赚钱,我要是她,做梦都笑醒了。还天天折腾。”
马林雅看着不停跳跃的楼层数字:“我一直想不明白。姑姑很喜欢小孩,怎么会丁克呢。姑父这么大一份家业,将来总要有人继承吧,他居然也没有意见。”
“她和你爸说的是生孩子会疼,身材会走样,绝对不要生。其实女人不都要经历这一趟!就是仗着老公疼爱一直作。”林女士突然凑到女儿耳边,低声道,“我觉得你姑姑后悔了。她现在想生。不过看她那个精神状态,能不能生得出来还两说。”
她更低声道:“他们两个分房睡已经好几年了。”
说话间二十五楼到了。马林雅刷了房卡,开门。
浴室门关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淋浴声。
林女士要往里走,被女儿拦住了:“人家在洗澡呢。你等一下。”
说着她先敲了两下浴室门:“……我妈来看我。可以让她在客厅坐一坐吗。”
门内传来一道女声:“当然可以。没关系。”
林女士给女儿带来的晚餐是炸虾球和玉米杯。饭后甜点是草莓冰淇淋。还有一盒切好的水果。
“咱们把电视打开,有点声音。”林女士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格陵电视台,“你姑父说你从小就爱吃炸虾球和草莓冰淇淋。他还把你当做小孩子一样看待呢。”
林女士笑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姑父好不好。”
炸成金黄色的虾球,虾尾翘着,做成小兔子的造型,温顺听话。
“姑父好吗。”
“你姑父说,你自从去维特鲁威上班后就忙得很,在他那里只是随便应个卯,有点敷衍了。”林女士叹了一口气,“唉!要不是我在中间斡旋,说你也是为了他在拼命工作,他早就生气了。”
“干得多才会错得多。我这两年已经很少惹他生气了。我有自知之明。”
“小雅,他现在对你可不同了。有期待才会有落空,有落空才会生气。”见女儿不搭腔,林女士继续道,“没个得力的人在身边,他这两年也累得很!以前从来不吃药的人,现在降血压和降血脂的药都吃起来了——你不知道,那些药有些要饭前吃,有些要饭后吃,不能弄混,不然很伤胃的。”
“这些事儿应该是你姑姑管起来,但是你姑姑那个人啊,唉,不说也罢!只能我来提醒他什么时候该吃什么药。”林女士絮絮叨叨,“而且那些药吃了之后啊,嘴巴很苦的——”
马林雅忍不住打断:“姑姑姑父分房睡你知道,姑父吃了药嘴巴苦你也知道。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听到这些的心情?”
“你这孩子想到哪里去了?都是一家人,他自己说的嘛。所以我给他准备了一个小糖盒子,里面装了一些薄荷糖,吃了药之后含一片就不苦了。”
“你住在姑父家里,姑姑没意见么。”
林女士震惊道:“她能有什么意见。我是去为他们两个服务的呀!”
卫生间的淋浴声停了。林女士立刻不说了。
不一会儿,贺美娜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了。
“阿姨好。”
“美娜!”林女士非常热情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还认得阿姨吗。”
贺美娜笑道:“要是在路上遇到肯定不认识了。阿姨瘦了好多呀。”
林女士笑道:“哎呀,阿姨老啦,瘦了之后皮肤也松松垮垮的。”
贺美娜笑道:“没有没有。您坐在这儿,我还以为是两姐妹呢。”
林女士大乐:“真的吗?”
马林雅笑道:“你是暗示我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