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鲨鱼的牙齿 05
这句话把贺美娜钉在了当地,动弹不得。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队搬糖的蚂蚁,兢兢业业,永不疲倦。她甚至感觉到那队蚂蚁已经爬上了她的小腿,步伐一致地朝上进发,想要钻进她的脑袋,控制她的思想,教她不要再反感,不要再挣扎,乖乖地成为它们的一员就好。
她早就说过不要管他们。可是听边明这么说来,好像也真的不能不管——这是由人的社会性质所决定的吗?和她在一起,就等于被她所有的社会关系缠上?
况且,她恐怕才是那个最大的麻烦吧。
“当然,这些琐事——”
根本不算什么。
反而是她,也许只是无心的一句话,一件事,就会让一贯冷静果决的戚具宁患得患失,甚至于方寸大乱。这才是边明最担心也最头疼的地方。
“请你不要再说了。”
边明一愣。
“我——”
贺美娜坚决地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的意思我已经完全明白,不用再说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得回去工作了。”
边明隐隐有些生气。
他没说完她明白什么?不过是不想听逆耳忠言而已。
“贺小姐,不要觉得你的工作才是事业,他的生活就是享受上一辈人制造的财富。你可能不知道,戚先生在圣何塞的工作强度也很大。他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很满,平均只能睡到三四个钟头;甚至有时候也和你一样,就在办公室打个盹。即使如此,他还是每两周回来一次陪你。你的生日派对,他更是从三个月前就开始计划。”他说,“你有没有过哪怕一次,想过去圣何塞看看他?”
她刚知道了他很难,现在又知道了他很苦。
可是——去圣何塞?她连他的书房都不可以进,还能去圣何塞?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离他的工作远一点,更远一点,就是怕自己无意中犯了错。
贺美娜突然觉得又心痛又无语。
“贺小姐。我从未见过戚先生对哪一任情人这么上心。请你好好回报他的情意,不要再添乱了。”
“边明,我从来不觉得工作分高低贵贱,也从来没有看不起具宁在事业上的努力。还有,感情的事,不是你回报我,我回报你,这样来计算的……”
她越说越觉得无力。
既然无法互相说服,还不如不说。
她疲惫地止了声;边明将她的沉默看做抵触,继续道:“贺小姐。我没有教训你的意思。只是我没有分身术。我在波士顿就没办法照顾戚先生。圣何塞也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他说:“我有一个师妹,和我,还有窦飞一起受过训。我已经找她谈过。她很乐意来照顾你。”
“具宁知道吗。”
“戚先生说你不会同意。你不是那种能够接受身边有个人形影不离跟着的性格。不过我想,试着问问也无妨。贺小姐,你不用现在做决定。考虑一下。”
他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好的。那你现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吗。”她客气地问,“我刚查了一下,这里离DF中心有12英里远。我没法走回去。”
他有点奇怪她怎么会想到自己走回去。
“当然。我送你。”
边明将贺美娜送回DF中心的侧门。她下车,将头盔还给他,道了声谢。
他将自己头盔的挡风镜推上去,露出半张脸:“对了。贺小姐想要什么型号的新手机。我去买。”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买。谢谢。”
“好的。”
她转身走开;边明又喊住她:“贺小姐。”
她停下:“还有什么事。”
“她叫丁翘,比你小一岁。是个很好相处的女孩子。我一会把她的资料发给你。”
他想了一想,还是说了:“还有,在你考虑期间一定要注意安全。很多问题一句nonts,无可奉告就可以回答,不要和不值得的人交心。至少——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至少不要随便给人开门。
贺美娜突然觉得这句话非常的滑稽。
她刷卡进门;边明坐在机车上,调整了一下手套束带,打算目送她走远再离开;没想到她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隔着两米多高的铁闸喊他:“边明。”
他应了一声。
“贺小姐,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吗。”
她交叉双臂,紧紧地抱着胸口,这样胃会好受一点。
他看出来了,摘下头盔。
“贺小姐,胃不舒服吗——”
“边明。我可是经你确认无误的啊。”
正欲下车的他眉头一皱:“什么?”
“马林雅不可以,我可以——我可以带喝醉的戚具宁回家,他可以在我家一住就是一个月,这一切都通过了你的审查,不是吗。”她说,“与其现在怪我给具宁带来了麻烦,不如问问你自己,当初为什么看错了人。”
“为什么不干脆也给我栽赃点什么,让我也错过喝醉的他。现在就没那么多事情,也不会给你们添乱了。”
“还有。我已经考虑好了。我不需要你的师妹。不用发她的资料给我。具宁说得对。我不需要任何人形影不离地照顾。”她一指需要刷卡才能进的侧门,“不是叫我不要随便给人开门么。那么谁都别进来。”
她这是——耍他么。
明明长了一张混进人群就不会有任何记忆点的平庸脸庞,是中等身材,大众水平的亚裔男性;可是听了贺美娜这番讥讽的说话后,跨坐在机车上的边明突然眉骨一振,一向温和的眼神发出如苍鹰般锐利的光芒,一洗他那谨慎甚至有点木讷的表情,整张面孔都灵动立体起来,仿佛无底深潭被利刃劈开,激起了波澜。
他将头盔往手柄上一挂,翻身下车,一向缩肩塌背尽量收敛的体态瞬间绷直,大步流星地走近铁闸,仿佛一头正在草原上行进的蓄势猎豹;他目不错珠地盯着铁闸那边的贺美娜,紧紧地抿着薄薄的嘴唇——抿的那么用力,连两颊的酒窝都显了出来。
他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铁闸高度,一把抓住栏杆,纵身一跳的同时脚尖轻点了一下中间偏上的一根铁条,借力跃起,像一头羚羊一般轻巧地掠过铁闸顶端的尖刺,稳稳地落在贺美娜面前。
落地的时候只是略弯了弯膝盖,立刻就站得笔直——整个攀越铁闸的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五秒钟。
谁都别进来?
他偏要进来。
这是边明第一次在贺美娜面前展露身手;虽然只是小小地露了一手,她还是呆住了。
他太善于做一个普通人了。以至于她就没有想过他能跟在戚具宁身边十几年,身兼保镖,助理,管家,司机,厨师数职,还只有寥寥几个人知晓他的存在,当然不是普通人。
“贺小姐,我没有看错人。你的爷爷和外公都是格陵纺织的重要人物。他们生前深受明珠路居民的爱戴,甚至于在整个西城都很有影响力。你的父母,一直生活在相对简单的环境里,是没有什么心机的人。戚先生住在你家很安全也很合适。”
他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原本带一点懒钝含糊的南方音调,恰好是能让人听清楚的程度;现在却一字一句,吐词清晰,如低沉鼓点,铿锵有力。
“至于贺小姐你,受过良好教育,情史简单,性格温顺,外形普通,对戚先生来说也没有——”
“威胁?不是?”
他摇头。直言:“不。是没有——吸引力。”
声音的改变倒也有个好处,让贺美娜听得格外真切:他明明要发xg的音——
当然了。当时的戚具宁不能再出任何桃色新闻。
“不过现在——”
现在你对戚具宁来说,很重要。很特别。
从戚具宁把他正式介绍给她认识,他就知道不一样了。
那些女人来了又走,没有哪一个知道他的存在;更不用提谁能让他办各种琐碎小事,去超市购物,接送上下班……
甚至于数次两人分隔两地,他都被戚具宁留下来照顾她,包括梁西蒙结婚时——固然这是计划的一环,可他知道戚具宁嘴上强硬,说什么要她听话就要和她对着干,其实心里真的非常在意她,想要护她周全。
“谢谢。不用说下去了。谢谢你们。这么看得起我的爷爷和外公,看得起我的父母。”贺美娜点点头,感慨,“还把我也看得这么——透彻。”
其实他还是看走了眼。
他没想到表面温顺的她个性原来那么强烈。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她,原来在很多方面都有自己的坚持。那些他看起来很无稽的强硬,和她的原则一起,砌成了她小小世界的城墙,牢不可破。
戚具宁更不必说。相处了十二年,边明太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太阳,有致命引力,也有万丈光芒。但是从来没有人像她靠得那么近还没有被灼伤过——也许正是因为她有自己的城墙。
明明是天生一对的绝配,为什么不能各退一步,为彼此妥协一点。
“……贺小姐。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我说不行,你就不说了吗。”她说谁也别进来,他还不是跳进来了,“请讲。”
他——是不是吓着她了?
边明抿了抿嘴。
“……贺小姐,你现在对戚先生来说,很重要。很特别。”
边明也不明白为什么这话说出来全然不是那个意思了,没能一鼓作气说完的话,现在说出来就好像在找补。
“好的。谢谢。”她客气地回答,然后转身离开。没走几步,身后铁闸一阵轻响,边明也离开了。她踩着一地的落叶,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地走回办公室,在自动贩售机上买了一包巧克力豆。
她的手抖得几乎按不动按钮——得补充一点糖分了;也许还能顺便骗骗她的胃。
好像过了一整个世纪巧克力豆才慢慢悠悠地从货道上掉落;她蹲下去拿,也没顾得及站起来,直接扯开包装,倒出几颗塞进嘴里。
香腻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刚刚还气得一直拧她心口的胃,安抚起来倒也简单:给一点甜头,马上与她和解,不再兴风作浪。
她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扶着墙站起来,将剩下的巧克力豆塞进口袋——突然就想起仅存于梦中的水果软糖。
6岁的贺美娜吃过一包。16岁的贺美娜吃过一颗。26岁的她可不可以也尝一尝。
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有多好吃。
给自己充上电,又给手机充上电,贺美娜就继续工作去了。
她有一套高效工作的方法——中学时莫馥君老师教过他们入门级别的优选统筹,她很感兴趣,于是学以致用,在头天晚上将第二天的学习计划按照科目,时段,重难点安排好,到什么时间就复习什么科目,既提高了学习效率也获得了很大的满足感。久而久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拿出统筹图来,她都能够很快集中精神,进入工作状态。
这个好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读书时她还需要纸笔绘制,现在已经可以直接在脑海中成形并高效实施。她会将工作按照轻重缓急和因果顺序一一列出,再以网络的方式画出执行图并精确到秒来分配时间。无论是日计划,周计划,月计划还是年计划,这个方法一向有效,只是今天有太多突发情况,格外难以集中精神。
等她挣扎着把上午的工作处理完,又已经过了饭点。
她有点忐忑地带着还没开始闹脾气的胃去餐厅,又是只剩下青瓜三明治。
没人喜欢你,所以才剩下来,对不对。
那让我把你吃掉吧。
26岁是被否定的开始吗。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撕开包装。
不会。人只能自己否定自己。
边明的话虽然很难听,但她能放下。就像昨天马林雅说的话一样,现在想起来已经不那么伤心了。
她好像越来越容易原谅别人——也不是原谅,就是算了。这并不是圣母的光辉照耀众生,而是她觉得要么当时就顺从本心反击回去,要么当面客气,转身忘掉。
如果忘不掉,受折磨的只有自己。
这话好像是危从安教她的。
不得不承认,他又对了。
她一边吃三明治,一边打开手机上的Schat。
屏幕被砸得稀烂居然还可以使用。
很正常。
她的心现在不也还在跳动吗。
Schat置顶的对话框属于戚具宁。他是一个不喜欢使用Schat更加不喜欢更新iCircle的人。刚到波士顿的时候他们每天都在一起,话多的说不完,根本不用聊Schat。后来他去了圣何塞,她上班或者出门看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就会拍下来发给他,他偶尔会回复几个字。但是随着他越来越忙,她和他的对话变成了只有例行公事的寥寥数语。大多是他发来航班信息,告知她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一开始她还会发些一路平安,圣何塞和波士顿当地天气和温度给他,后来他说不用操心这些,她就不发了。
这次他走的时候也给她发了航班信息。她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她从上往下看。张博士从昨天到今天给她发了好几篇关于侧链优化的最新文献,她回了一个谢谢。
她给钱力达发了“回聊”之后,后者还没有说过话。钱力达的iCircle最近的更新还在半年前,她转发了一篇关于如何防止亲缘鉴定技术被滥用的文章。
爸妈在生日当天晚上给她发了一大段祝福的话,现在iCircle里多了不少风景照。胡苹是在任何地方都要拍照留念的,他们已经开始了惬意的美东之旅。虽然屏幕碎了看的不是很清楚,她作为一个好女儿当然还是给每张照片都点了赞。
她继续下滑,看到了与危从安的对话框。
连续两晚都梦到他,贺美娜的心情着实有些难以言喻的微妙。
梦唤醒了她的记忆:无论是6岁的她还是16岁的她,确实对危从安都很不友好。
以前的事他应该是忘了;但是自由之路这一次——她又无缘无故地去招惹他了。
她用她仅有的那点人情世故的经验想了想,编辑了这样一条信息。
“生日那天的事情,我做的不对。但你也有错。能不能握手言和?”
以前的事现在道歉也没有用。但这次她想尽量修补。
为了表示诚意,她还加了个握手的表情,然后点击发送。
系统显示:“对方并不是你的好友,信息无法送达。”
他又把她删掉了?
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每次都是她主动加他,然后他删掉她。
就算她冒犯了他,至于删掉好友吗?有点不讲道理了吧?不给她道歉的机会吗?难道他以后不来波士顿见具宁了?
马林雅这样,危从安也这样。她明明是想好好与他们相处。最后却是自取其辱。她的初衷都是与人为善,最后都不得善终。
她是不是真的不太会和人交流?不知道人与人交往之间的那条底线在哪里?
她把他们当朋友,但是他们好像并不是这么想?
还是怪她没有掌握好朋友交往的分寸?
贺美娜有点生气。但又觉得没什么立场生气。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干脆不想了,她利落地将他也从自己的好友列表里删掉,扔掉三明治的包装纸,回去继续工作了。
由于前一天在实验室熬了夜,这一天她提前下班去买了新手机。
搬到公寓的第二天,戚具宁就拿了自己的附属卡给贺美娜。她一开始有点抵触——她从来都是自己赚自己用:“我有钱。”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在切水果。戚具宁吃水果很挑剔,非要去皮去核,现切成一口大小,他才吃。而且每样也只吃两三口。之前合租的时候她都是切好了拿回房间给他,现在可以在宽旷的厨房,明亮的灯光下,边切边吃了。
“不是说了吗。我已经明白你能养我,现在就由我来养你了。”
他把信用卡放进她的钱包里,手肘撑在流理台上,俯身过来挑水果:“切点草莓。”
“好。额度是多少。”
他漫不经心地叉起一块草莓放进嘴里:“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刷爆。”
她点点头:“那我明天就去买房子哦。”
“买不动产的话,不要用这张卡。最好从另外一个账户走。你先看吧,看中了交给老赵处理……”他认认真真地回答,却瞥见她一边切草莓一边偷笑,才知她在玩闹,笑着把水果叉一扔,就来挠她的痒,“你笑什么?你和我开玩笑?贺美娜,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那一次也差点擦枪走火。本来挠着痒,她笑着求放过;他放在她腰间的一双手突然收紧,将她抱到流理台上,就来亲她。那时候他们常常接吻的;但她觉得这个吻和平时亲亲脸颊,亲亲嘴唇不太一样,有很强烈的侵略性,本能地往后缩;他觉察出了她的胆怯,纠缠的唇舌变得温柔又耐心,趁她晕晕乎乎之际,突然一把将她拉近自己,霸道地挤进她的双腿之间。两个人从来没有过这样亲密的姿势,虽然隔着衣料,她也着实吓了一跳,有点抗拒,又不得不以大腿夹着他的窄腰以免掉下去;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僵硬,仿佛自己抚摸的不是她滑腻的大腿,而是大理石的台面。
戚具宁觉得好笑,又想叹气——她比草莓好吃多了。但现在他也只能吃两三口。
“我不想让你觉得收了我的卡,就得回报什么。”缱绻了一回,他低声道,“还是那句话——等你想好了,我们再做。”
他把她从流理台上抱下来,想着找点别的什么话题来分散注意力。
“对了,从安要来住一个星期。牙刷毛巾枕头毯子这些东西你给他全部买一遍吧。别用家里那些客用的。”他给了她几个品牌名称,“本来应该叫边明去做,但他毕竟是男人,没有你那么细心。”
她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问:“那他来了睡哪里。”公寓虽大,但只有两个卧室——
他想他知道她的意思。
“起居室的沙发。他比我高一点,应该躺得下。”他说,“从安这个人看起来很随和,其实很讲究,不喜欢和人合住,更不喜欢睡别人的床,用别人的东西。”
她促狭地问:“那沙发要换新的吗?”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我们家的沙发可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然后空运过来的,独一无二。他敢嫌弃。”
所以她第一次刷他的卡就是给危从安买了全套的日用品还有床上用品。
用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用别人的钱,且看不到余额的减少,真的很容易成为习惯。刷卡信息会发送到他们俩的手机上,月结单直接寄给戚具宁,她没看过,但偶尔也会算一算用了多少——她并不是一个物质欲望很旺盛的人,花钱的地方也不多;她不知道这张卡的额度,但她清楚自己花他钱的额度,不会超过。
也许合租以及给她附属卡也是试炼。看她到底是不是个贪钱的人。
贺美娜,你真的不错。居然经受住了考验。
今天逛街她刷的是自己的卡。在数码店她不仅买了新手机,还买了无线耳机,平板,电脑;然后又去逛商场,帽子,围巾,内衣,上衣,裤子,裙子,包,鞋子,化妆品,护肤品,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买了不少。
贺美娜自己名下两张信用卡加起来是五千美金的额度,很快刷爆了。银行打电话来问她是否要临时调整额度。她说不用了,继续刷借记卡。
她突然发现花钱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而且花自己的钱比花别人的钱自在多了。
逛完商场,她又去超市补货。就她一个人吃饭,所以只买了少数几样食物。生理期快到了,她买了女性护理用品;想了想,又买了几种非处方胃药打算试试。
全都买好了之后,她发现东西太多了,没有驾照没有车,着实有些麻烦。
打车回家的路上,她自然地将找驾校列入了第二天要做的事项当中。
等她回到公寓,发现家里和边明说的一模一样,都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开过热闹的生日派对。
她拎着菜走进厨房,发现流理台上的水果篮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果。
杯架那里留有一张字条。
贺小姐: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你的水杯。对不起。边明。
她打开冰箱——原本空空如也的冰箱塞满了各种食物,码的整整齐齐。唯一空着的是冰盒。边明这么细心的人,居然会忘了制冰?
她再打开橱柜去拿药箱——家庭药箱里多了几种胃药。
她一愣,又去卫生间——连镜子后面的暗格里,所有该补充的都补充了。
这就是边明的工作态度。要么不做,要做一定做好,满满当当,无一遗漏。她买的东西反而变成多余。
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明明不认可她,为了戚具宁没有后顾之忧,还是得照顾她。
不知道他给她买女性护理用品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也挺身不由己。
贺美娜日常生活也有一套统筹方法,所以当饭做好的时候,新手机也已经调试好了,正好将她做的一菜一汤拍下来。她会做饭,但是不太爱做,更是难得自己做自己吃,岂有不发个iCircle记录的道理。
恒温恒湿柜还有派对那天没喝完的红酒。她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喝了觉得味道不错,又倒了一大杯。
好好地吃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餐,喝了一大杯红酒之后,她坐在地上开始一样样地拆今天买的东西,重温了一遍刷卡时开心的感觉。
而且她有钱,不担心还款,就更开心了。
全部整理完毕,她放热水,吃水果,准备泡澡。
今天买护肤品的时候得到了香薰赠品,真的点上又觉得太香了。
她吹熄香薰,好好地泡了一个澡,换上睡裙,吹干头发,早早地关灯睡觉。
希望能服侍好这具躯壳及心灵,不要再做奇怪的梦了。
果然,她的身体被伺候的非常满意且放松,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非常安稳香甜,直到有人突然一掀她的被子——
工作了一个通宵,贺美娜累极了,可还是得先把这两个一喝酒就变成九岁的男人给安顿好。
戚具宁真是言而无信。明明答应过会适量饮酒,再也不让她担心,帮同学求个婚就又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可能是见她脸色不好,边明解释了一下,说是女方的亲友团一直闹一直灌。
“危先生原是预着晚上要开车,前半程滴酒未沾,最后也被缠得没办法。更不用提戚先生了,他本来酒量就好,又是男方这边的主力,不喝说不过去。”
所以这种应酬是无可避免了?
“要不是戚先生无论喝了多少杯都坚持说女朋友还在家里等着,可能他们两个今天就回不来了。”
贺美娜吃惊地看着边明,他并没有回避她的眼神,看来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了——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把自己床上的床单,被子,枕头都扯了下来,将危从安的床品铺好,然后对边明道:“好了,戚具宁睡他自己的房间,危从安睡我的房间。”
“那贺小姐你——”
“没事,先让他们躺下休息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危从安正靠着墙壁斜斜地站着,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扯着戚具宁放在他腰间的手臂:“松开。松开。我要睡觉了。”
戚具宁死死地抱着他,将脑袋搁在他背上,嘟哝道:“不松开。美娜,你也过来!”